院外又有人来了,一个女的领着一个男的朝堂屋走来。周星汉一看女的是杨依依,连忙向父亲及杨叔告辞,领着他们来到西厢房客厅。男的自我介绍说:“我叫戚胜庆,新四军第五支队二营营长,是陈县长叫我来的。”说完递给周星汉天长军事部的介绍信。周星汉望了望戚胜庆,问道:“介绍信是谁签发的?”戚胜庆即答:“是纪涛部长。”又指着杨依依说,“她是杨柳镇的交通员,你该相信了吧?”杨依依抿着嘴笑,又解释说:“做生意的人总是谨慎,这是习惯,戚营长你不要见怪。”戚胜庆也没有生气,反而赞同说:“应该的,何况是枪械所的事情,更应该有警惕性。”周星汉这才说:“戚营长,你就安排任务吧。”戚胜庆对枪支数量、交货时间以及修枪质量做了交代,然后说:“困难是缺少铜材和枪栓。”周星汉略一想,回道:“我们来想办法,可能周边地区就有材料和配件。”戚胜庆看周星汉非常干练,由衷兴奋,表态说:“成本和修枪费用一应照付。”周星汉却说:“只收成本,不计费用,这是陈县长特地交代的。”周星汉的话干脆,毫无商人味道,戚胜庆也未坚持,只握着周星汉的手说:“谢谢!”
戚胜庆先走了,杨依依转过身来,周星汉问:“依依,你在望什么呢?”杨依依不冷不热道:“我望湖边的芦苇,还有飞过的白鹭,还能望什么?”周星汉平视着望不到尽头的翠绿的芦苇、对飞而去的白鹭,似有所悟。周星汉自知有好长时间未去杨柳镇上,人家有怨也在情理之中,便解释道:“自前年以来,日本人侵占天长,我们的‘三义行’迁到铜城镇,接着生意萧条,那时我很茫然,看不到前景。去年春天,共产党来夏家营,我自然而然地参与其中,后来又给独立营承担枪械所的任务。今天你知道的,又给新四军第五支队承担修枪任务。陈县长指示,将来抗日根据队经济发展要我周家出大力,家父也指望我从此振兴周家的产业。”周星汉说了这么多,杨依依依旧不悦地概括了一句:“你就知道恋着你的生意!”周星汉也知道自己太钟情于生意了,以至于自己的老家周家渡都回去得少,每次回去都要向父母亲致歉,母亲说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,父亲却说做生意就是练本领,要达到庖丁解牛的境界。杨依依见周星汉沉默,也似乎看出来他心底里的歉意,轻言道:“我只是一时怨话,不要往心里去。你有你的志向,这没有什么不对的。”周星汉觉得杨依依是个讲情讲理的姑娘,转而问道:“你现在是共产党在杨柳镇的交通员了?”杨依依很光荣,高兴起来,说道:“纪涛的妹妹、陈家国的女友纪春来是县妇抗会的主任,你二弟的妻子赵爱莲是我们杨柳镇的妇抗会主任,同她们相比我算落后了。”周星汉故意逗她说:“那我什么也不是,进步还不如你。”杨依依捶了他一拳说:“你做的事是别人不好代替的,夏家营后备二营的事、陈家国避难的事,全亏你及时送出情报。半塔保卫战你又立功,县里的人都夸你。”周星汉轻巧地说:“这些事你怎么知道?”杨依依莞尔一笑,回道:“关心你,打听得来的呗!”周星汉注视着杨依依说:“你在背后打听我的事?”杨依依依然愉快地说:“我还听到一件事,是我哥从税务局缉私回来说的。县里各抗敌协会会长都定下来了,唯独工商业抗敌协会没有最后定下来。本来是要由夏家营夏老爷子担任的,夏老爷子说儿子任税务局局长,自己不便出任,又说他年龄大了,反正是各种托词。后来夏老爷子就推荐你,说让后生挑重担,你大大说你做生意头绪多,可以让其他人担任。县里来人我又问他们,他们说这个担子可能只有你来挑。”周星汉听后说:“依依,你现在为共产党做事,就是共产党的人,以后不要打听与自己无关的事。”杨依依觉得有些委屈,说:“我就是打听你的事情,别的情况我从来不打听。”周星汉转忧为笑,说:“又是我错了,你罚我吧。”杨依依故意提高声音说:“罚你以后注意休息!”周星汉回道:“你也是,以后要注意安全。”杨依依依依不舍地说:“等这阵子忙过了,你再陪我去穿柳林、踏红草滩,可以吗?”周星汉点点头,谁知这竟是永别的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