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喂!”涵洞涌出回声。
弟弟吓得差点拔腿就跑。他知道那是回声。
“哥,你说涵洞里有鬼不?”弟弟问我。
“有,装神弄鬼。”我回答他。然后,我弓着腰杆进了黑黢黢的涵洞。走到一半,我转身望着洞口,发现外面还很明亮,光线如同一位仁慈的老奶奶,抚平了我的忐忑。女娲河离涵洞不到二十米,所以能清楚地听到它缓缓的、永恒的流水声。我脱下短裤,从容不迫地蹲了下去,蹲下去的时候,我感到手上的水麻叶子柔软极了,仿佛捏着一叠厚厚的钞票。我从来没有体验过那种感觉。
我和弟弟终于回来了。
空荡荡的河风吹过院子,周围的树便哗啦啦拍着巴掌,在欢迎我们凯旋似的。
幺爸家的灯是亮着的。一个大大的光挖出来的窟窿,静静蹲在刘家院子里,和四周暗涌的夜色默默地僵持着。天还没怎么黑,横过屋顶的一排电线,能点得清数。几只蝙蝠在屋檐下飞来飞去,白天,这些哺乳动物只能静静地倒挂在阴暗的角落。人类的白天,就是它们的黑夜;人类的黑夜,才是它们的白天。
整个院子,只有幺爸家的灯是亮着的。
这个伟大的发现,让我大吃一惊。我之所以吃惊,是因为幺爸是只铁公鸡,平日里又抠又省,一毛不拔就不说了,还省得不得了。父亲有时背地里说他弟弟,屁都舍不得放!其实幺爸家的日子是刘家院子最好过的。婆婆爷爷挨着他过日子,子女不是嫁人就是分家了,剩下的好房子好地,自然都成了幺爸的“独食”。正如同母亲总结的那样,越是富人越是抠门。幺爸就是典型的例子。为了节约电费,幺爸家通常是刘家院子睡得最早的。平日里也难得见他们屋头开灯。